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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战争集资

第175章守寡失败以后作者樱笋时晋江

数百人将都护府宽阔的前院挤了个满满当当,但其中情形却与黄云龙以为的全然不同, 这大大小小的商贾今朝前来, 实是不约而同。

他们彼此站位便十分微妙, 不再是前夜的团团围坐,而是三三两两散成数堆,王道远却是独自站在中间,他神情悠然,并没有什么被孤立之感。

王道远心知肚明,昨夜之前, 王氏的遭遇代表了许多商人可能的遭遇, 故而余人可能支持他,昨夜他们这些大大小小的客商想知道的消息皆是一般的消息, 故而甚至有过团结一心共同期望之感, 但那不过皆是错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更何况他们这些本性逐利的商人

或许做一般的买卖,大家还有合营分利的可能, 但在他们都决意要将这镇北都护府视可为居的奇货之后问题就出现了,奇货毕竟不是一般的买卖, 大家都看中了同一样买卖的时候, 奇货到底花落谁家, 这可是个好问题。

“王世兄, 王氏商队的米粮买卖虽做遍大魏, 但在镇北都护府, 并非小弟过虑, 北疆情形与南面不过,王氏会否重蹈三年前的覆辙”

三年前,大魏与北狄之战一样是在亭州,王氏商队不是没有做过那时的米粮买卖,结果却在亭州复杂的利益格局中铩羽而归。韩青的话听来,与其是说在为王氏担忧,但不说是在隐约暗示王道远,他们三家不会叫王氏这般轻易入局。

王道远看着韩青,远远一瞥拈须微笑的白景福和儒雅出尘的薛瑞等人,情知看着虽然只是韩青来示威,其实隐约也有白薛两家之意,先时镇北都护府的米粮由三家供应,在他们看来,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哪怕是要行奇货可居之事,他们也宁可在三家来划分,并不想要外头来分润。

同同商贾,道理都能理解,但王道远特地而来,却绝不可能接受,尤其在见识了镇北都护府的行事与影响力之后。他的米粮生意做过大江南北,还从来没有在哪一场战局中,见识过哪一个官府有这样的效率,在百姓心中有这样的威信,早上说要抓奸细,不过十二时辰,百姓便将奸细都奉了上来。

看过这许多大规模米粮的情形,不论是战局,还是天灾,胜利的关键都只在效率与威望,镇北都护府实是王道远生平罕见的必胜之师,得民心者得天下,天下不看好镇北都护府,但他们这些商贾却是不会看错的,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入局机会。

王道远微微一笑,语含玄机“韩贤弟此话有失偏颇,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彼时主持局面的乃是罪官方晴,现下可是岳司州,如何好相提并论”

你们三家想要我王氏出局司州大人还未发话呢,可笑至极。

韩青也不恼怒,他谈判自有胸襟,只摇头笑道“王世兄,镇北都护府当然是风水宝地,可是,王氏足迹遍布天下,我相信,以王世兄你的眼界和气度,绝不只看过亭州,南面的江陵、东面的泸州,俱是王氏买卖可及之处王世兄不必局限在亭州之地。若王兄不弃,小弟的买卖将全部迁来亭州,江陵的买卖家中实是无法顾及,可一并托付给王世兄。”

即使对韩青的气魄一直有认识,王道远还是难免感到惊讶,所有买卖迁来亭州,这是将家族兴衰全部押到了镇北都护府啊甚至韩青还愿意以江陵之地的买卖来交换他们王氏的退出,这样的手笔和气魄,哪怕身为竞争对手,也确实叫人无话可说,值得敬佩。

王道远略一沉默“这只是韩兄的意思,还是白世叔与薛兄俱有此意”

韩青不甚在意地道“不过是南边的买卖,我愿意放手,他们二位也绝非吝惜之辈。王兄意下如何”

韩、薛、白三家俱是当世一流的商贾大家,江陵、庐洲,那是大魏仅次于魏京的繁华之地,三家在这两地的布局,可不只是两个城池内的店铺买卖,还有覆盖的人脉,采买的器物,组建的商队,其覆盖的面积,已经有半个大魏的面积,这样的手笔来换王氏的退出,极有诚意了。

也就是王氏,值得韩薛白三家这样出价,这并不是说场中就他们四家体量相当,除了他们几家,多的是实力卓著的大商贾,但实是各家所擅买卖并不完全相同,在米粮一道上,王氏确是得天独厚,而米粮,又是三家判断如今镇北都护府必可不缺之物,如今大军北上,才补满的太平仓便又空了下来,战争实是一只可怕的噬粮兽,如今距秋收可还有两三月,再者,丰安新郡可是不纳米粮的。故而,镇北都护府的米粮实在是缺口极大,若有王氏在,即使有过去数月的交情,韩白薛三家也对司州衙门的选择不是特别有信心。

到了他们这级数的商贾,坑蒙拐骗非但显得下乘,反而只有负作用,倒不如将一切摊开来谈,韩青相信,他们三家的诚意王道远是绝计看得到的,以王氏的角度来看,只是跑了一趟亭州,拉了一次米粮,并没有太大的支出,走这一趟若能换回这两条庞大的商脉,这是笔再暴利也无过的买卖,如何选择,是一目了然的。

王道远不由叹道“贤弟当真是志存高远,胸怀四海,好大的手笔”

韩青笑道“王兄值得这样的手笔山高水长,今后少不得还有仰仗王兄之处”

他话音未落,便听王道远道“既然以贤弟的高志都这般决然做了抉择,我王氏自然更不能落后。”

韩青的笑容僵住,王道远却诚恳道“我谢过贤弟的诚意,但此事上头,大家各凭本事吧。”

韩青静默半晌,平静地道“王兄,我与白世伯、薛世兄并不想与你为难,我们是能舍下江陵与庐洲的基业的,若王兄执意如此,魏京那头我们也不是不能动手届时,两败俱伤,何苦来哉。”

这句话隐约的含义,足以令任何一个大魏商贾战栗。韩青不是在威胁,他已经决定将家小都迁至亭州,舍下其余之地的买卖,只押镇北都护府不是没有可能,若是他们三家都是这样的想法,其余地方的买卖不图盈利,只联合起来疯狂挤压王氏,那样的后果,真是难以预料。

可是,一旦胜利,便能成功将王氏挤出亭州,牢牢稳固他们在亭州的地位,有时候,商场如战场,为了最后的胜利,一时流血的决断他们谁又没有做过呢

王道远却淡淡笑了“我王兄以米粮生意立足,也只做米粮生意,天下间与我相争,又何止三位”

这句话之下,实是透露着太过强大的自信,是啊,米粮生意上,王氏惧过何人

“再者,贤弟还有一句话说错了,怎么会是两败俱伤呢站在此处的,除了几位与我,还有这许多同道,到底如何,还要听司州大人安排。”

周遭其余原本旁听二人交锋的其余商人,俱是不约而同流露赞同的神色,就是没落如梁家,梁风甫也由衷觉得,要他们所有商人唯薛韩白三家马首是瞻,他们心内也是不甚服气的。

韩青不由眯起了眼,王道远好一手合纵连横。

大厅一墙之隔的内堂,黄云龙低声道“这些商贾竟能争到这般地步到底选哪一家,司州大人可是已经有了决断”

要黄云龙来看,韩白薛三家有交情在先,可王道远听闻也是天下知名的大商贾,如今竟隐约有水火不容之势,镇北都护府接下来的米粮买卖,选哪一方确实费思量,若要从中调合这两方本就是为了争取全部的利益才这般相持不下,他们怎么可能心服

岳欣然没有回答,却是转而问道“西面可有消息传来”

黄云龙一怔“先时传讯,已然到了亭州,快则午时,慢则酉时,必能入城。”

岳欣然点了点头,竟是转过头,不向前厅那争执激烈的商贾中去,反而回了后堂“既如此,今日便不叫他们回去了,多添些茶水与饭食,劳烦这些客商再多等等吧,也省得他们还要再来一次。”

黄云龙闻着前厅那边传来的味,不由目瞪口呆,这样临阵推脱、听来像是摆弄商户的事情,太不像司州大人了吧西边的那消息,又与这些要做米粮买卖的商贾有什么关系

到得日头西斜之时,争执难下的前厅已经是气氛如水火,即使是韩青、王道远这样级数的大商贾,也难掩眉宇间的气郁之色。

岳欣然终于出现时,众人的耐心终是到了极限“司州大人”

不待他们开口,岳欣然笑了笑,开门见山道“镇北都护府还需五十万石米粮。”

五十万石

所有人目瞪口呆。

尽管所有商户都预料到了镇北都护府还会需要米粮,但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竟是这样一个可怕的数字,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先时所有运来亭州的米粮之和,如今还未至秋收,而雍州、汉中、益州等地的富余米粮已经被大规模调来亭州了,若是再加上运送这五十万石米粮的路上消耗,那就势必要从更远的范围去调集米粮,这简直是一个巨大到简直像为王氏量身定制的任务。

白景福、薛瑞、韩青三人的面色瞬间难看,果然,在王道远不肯接受他们的条件时,就已经可以预计到这一幕。

王道远当仁不让地起身道“司州大人,我王氏愿意接下这笔买卖”

岳欣然点头笑道“那我先谢过王东家,这些米粮要在四十日之内备集。”

四十日

这么多的米粮,便是现在立时开始调集,要在四十日内运到,也必须日夜兼程更何况都是做买卖的,如果说运输是一大挑战,要在短时间内将这么多银钱砸到一笔买卖中,这其中的风险无疑是巨大的,稍有不慎 ,就会资金链断裂。

这个事实几乎要令韩青笑出声来。

司州大人这一手十分厉害啊,这个饼无疑是巨大的,稍有不慎,就会噎死王氏啊。他们倒不妨先静观其变,若王氏退缩,他们再接上,岂不名正言顺

王道远却神情凝重道“司州大人,如今筹粮路途遥远,又这般紧促”

不待他说完,岳欣然不紧不慢地道“司州衙门愿出四百钱一石。”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以白景福的德高望重,也不由霍然起身道“司州大人这笔买卖我们白氏愿与各家一起接下我们齐心协力,亦能妥善完成”

四百钱要知道,他们年初调来亭州的米粮,司州衙门的出价不过才三百钱这些银钱最后全部折成了亭州官道的客栈买卖,如今正源源不断地贡献着银钱,早已经悉数收回。

如今司州衙门出价四百,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纵使时间再紧、任务再重,他们白氏豁出脸面、砸出所有人脉,也必能完成

王道远却是平静地自袖中取出一张纸“司州大人,这是我王氏麾下所有粮铺的情形,您一个月之内要五十万石,我们王氏可以做到。”

看那张纸被呈到岳欣然面前,纵是白景福也不由觉得王道远这小子有备而来,当真是叫人牙根痒痒。

岳欣然浏览完那张纸,却是赞道“王东家当真是周全备至,如此,司州衙门也可少一桩顾虑。”

韩青霍然道“且慢,司州大人,王氏仅凭这张单子,届时便一定能做到四十日之内筹集好米粮吗若是做不到,岂非耽误镇北都护府的大事”

王道远迎向韩青的视线,不避不让“我可向都护府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完成 ,司州大人可唯我是问”

白景福不紧不慢地道“司州大人,纵使王氏能做到,却并不代表我们几家做不到。再者,便按先时您在益州时,清茶交易的惯例,到底择定哪几家来做这买卖,起码也得有个拍卖竞价吧这样大一笔买卖,总不能叫王氏就凭一张纸赢了去吧”

岳欣然却是失笑道“诸位,诸位不必这般着紧,都护府并不是在诸位之中去做一个非此即彼的决断,”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嘛,全部都要“若依我之见,王东家愿签军令状的话,这笔买卖让给他也无妨。毕竟,镇北都护府如今所需不只米粮。”

说着,黄云龙便打开了一张巨大的纸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米粮五十万石,四百钱一石,筹集至亭州城;

竹料一百万根,三十钱一枝,筹集至指定位置;

牛皮五千张,五百钱一张,筹集至亭州城;

其余皮料十万张,两百钱一张,筹集至指定位置;

榉木若干,尺寸,五百钱一根,筹集至指定位置;

楠木若干,尺寸

鱼膘胶若干,

玄武岩若干,

麻布若干,

这张数量恐怖到叫人战栗的纸页贴出来,这些先时激动地争夺买卖的商贾竟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如果说米粮那笔买卖叫所有人觉得是一个大馅饼的话,那现在放眼看过去,镇北都护府的饼有点多,会撑死人的。

一直静默旁听的薛瑞忽然起身向岳欣然一礼“在下将说之话若有不入耳之处,还请司州大人恕罪则个。如今场中诸位同行俱是整个大魏一时菁华,镇北都护府所需实是海量,纵我们能筹集,恐怕亦需投入全部身家才能勉力为之,恕我冒昧相询,都护府要如何相偿呢”

这是个好问题,也是王道远心中的疑问。

如果说,镇北都护府此次交易的只有米粮买卖 ,那他王道远倾尽身家也绝不会迟疑,薛白韩的先例在前,以镇北都护府的实力,定能偿还,叫他从中获利,至不济,听闻新的都护府将迁往北面,新城之中,那些地皮、铺面做上十载,也够王氏回本了。

但是,眼前都护府所需,远远不止米粮,还有这样多的物什,场中这许多大商贾,若是人人竭尽全力,不是办不到,而是,他们若都办到了,都护府能不能买得起的问题。毕竟,新城的铺面就算全部卖干净了,能不能叫他们回本都是个问题。

他们可不是头脑一热,看见利润便愿意将全部身家都投进去赌一赌的小商小贩。先时之所以为米粮买卖争夺,是大家去抢镇北都护府一个独一无二的地位,但现在,镇北都护府的胃口这样大,注定任何一家都不可能独自满足,甚至是需要他们中绝大多数人全力参与才能满足这个需求,失去了政治上独占的可能,其回报就要打个折扣;而单纯作为一笔买卖来看的话,获利再丰,投入这样巨大,买家的偿付风险却是急剧增高,毕竟,这么多银钱,如今一穷二白的镇北都护府怎么还纵使过往信誉再好,事实就是事实。

薛瑞这看似不敬的疑问,却是场中所有商贾的疑问。

岳欣然却没有半分生气的意思,她笑道“薛大东家问得好。”

然后,她却起身,径自走到南面的花窗前,南望而道“我犹自记得,今春之时,与韩东家、薛二东家相识于益州之时的情形,清茶流向四海,益州官学名闻大魏,仿佛已经是久远之事,现在回想,却不过寥寥数月而已,诸位襄助之下,非止益州,亭州也已经改换新颜,短短时日内,能这许多天翻地覆的变化,诸位功不可没。”

韩青、薛丰连忙起身相谢。

薛丰乃是薛瑞的胞弟,薛瑞身体不好,多是他在外奔波,先时往益州、亭州俱是他在,他连忙道“司州大人太过客气,容我说句不恭敬的实话,我等从益州追随司州大人到益州,不过是因为司州大人处事公允,从不叫我等吃亏。在商言商,先时辛劳皆有斩获,若天下的买卖都似与司州大人这般痛快,那我等宁可累到断气也会笑的实是当不起司州大人这番谢。”

众人俱是不自禁笑了起来,岳欣然也摆摆手道“诸位赚的,俱是该得的。昔日我记得在益州,诸位中的许多人皆在清茶商会之中,好在如薛二东家所说,商会没叫诸位亏了银钱,故而,方才薛大东家所问,镇北都护府如何偿付,叫大家不致亏了银钱,我今天还能继续有番新的提议。否则,我也没有颜面再说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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