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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183

学生们这才松开他,“别以为咱是学生就好欺负,朝廷惩治犯人尚且要公示其罪名,你能凌驾于朝廷之上”

被打的学生被同窗扶起,连连道谢。

“咱们是同窗,出门在外自要多加照应。”读书人乃天下人表率,连他们都窝里横,天下人会看不起他们的,平时在书院互相看不顺眼是一回事,出门在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沆瀣一气,一直对外,谭振业教他们的。

别说,谭振业教的很有道理

衣服上留了一个脚印,被打的学生低头拍了拍,见拍不干净,索性放弃,抬头看向衙役们口中的大人,看清楚人后,他脸色微变,“方方表叔”

委实不敢相信八面玲珑爹娘称道的表叔为官会是这么副面孔,他脸色难堪起来。

方举人额头的青筋抽了抽,僵着嘴角道,“贤侄,你怎么来了”

用不着说,奔着谭盛礼来的。

衙役们再傻也大概清楚形势了,看来这些人大有来历不是他们能惹的,再次拱手弯腰,“小的们冒犯了,这就自行离去。”

“你们在抓朝廷通缉犯”谭盛礼突然出声。

知道他是这群人的头儿,衙役们不知怎么回答,抓通缉犯是个借口,盘查户籍路引捞钱才是真实目的,他们齐齐转身看向兀自扶额不语的县令大人,含糊其辞地说了两句,有读书人不解,“这儿地处偏僻,但位于两州交界,路过的商人多,通缉犯哪儿敢躲到这儿来”

何况朝廷根本没有公布告示说有什么通缉犯。

里边有猫腻。

方县令自知难糊弄过去,尤其是谭盛礼,那是在天子脚下待过的人,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到他打什么主意,他揉了揉眉头,拱手邀请谭盛礼去僻静的地方说话,谭盛礼站着没动,“凡事讲究先来后到,方县令若是不嫌弃,等谭某看完这些文章如何”

谭盛礼虽辞去祭酒职务,但皇上没答应,知晓他来黔州祭拜故人,还交给他新的差事,谭盛礼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故而在外人眼里,他是白身。

方县令笑容勉强,“怎么会嫌弃。”

看县令大人在这位头儿面前都矮了三分,衙役们不敢造次,快速退了出去,方县令有求于人,再没耐心也得等,见闲杂人等走了,谭盛礼问被打的学生感觉严重不,看衙役出脚的力道不轻,别伤着了。

“无事,谭老爷继续吧。”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不出门真不知道人还有两副面孔,真真是开了眼界了。

方县令脸色白了瞬,他站在廊柱旁,谭盛礼埋在桌前看文章,他还像记忆里那般温和,谈吐儒雅,而自己呢,方县令低头看自己,小肚便便,身材臃肿,容貌趋于油腻。

看完文章,谭盛礼一篇一篇的讲解,不想让旁人知道文章的可以单独聊,不避讳的他就当面讲,当谭盛礼说起此事,方县令脸色又变了变,掌柜以为他累着了,搬了张椅子来,“方县令,坐吧。”

方县令沉默,椅子摆在身侧,他站着没坐。

就这么等啊等,等到暮色四合,等到夜幕降临,等到夜深人静,晨光熹微直至日上东山。

谭盛礼花几个时辰才把文章讲完,他不讲遣词凿句,只讲立意,立意好的鼓励他们继续钻研升华,有瑕疵的提出修改方向,见他疲惫,读书人识趣地不敢再叨扰,自行离去,离去前忍不住问谭盛礼是否还回绵州,到时早早准备着,不用像这次唐突。

“要回的。玄幻文学enx请来原站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谭盛礼又让他们帮忙捎口信给巷子里的人,佩玉随她去黔州后去京城,过几个月才能回绵州,让邻里莫担心。

学生们齐声回答,“记住了。”

谭盛礼送他们出门,掌柜备了馍馍,想到自己霸占人家一宿的后院,哪好意思白拿人家的馍馍,花钱将其买下,又添了点小费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他们年岁不大,但做事有章程,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与他刚到绵州时截然不同,谭盛礼欣慰至极,文章如人,看他们的文章谭盛礼就看得出他们较之前有很大的进步,做人亦是如此。

回到后院,方县令还杵在那,像石雕泥塑纹丝不动,谭盛礼轻轻唤他,吓得他跳了起来,“谭谭老爷。”

任何读书人在谭盛礼面前都是自惭形秽的,方县令也不例外,他不求谭盛礼为他保密,只求谭盛礼给他留点面子,他自己辞官,他跪在谭盛礼面前,情真意切,像借谭振学的文章为自己扬名被拆穿后那样,谭盛礼问,“谭某还能再信你吗”

方县令磕头,“求谭老爷给在下几分体面,在下感激不尽。”

想他几岁入学,寒窗苦读几十载才得进士,回绵州亲戚好友无不顶礼膜拜点头哈腰,想不到竟会落到这步田地,他满脸哀戚,“方某上有老下有小,名声蒙上污点会影响孩子们参加科举的,谭老爷大仁大义,还望给方某一个机会啊。”

说着,他已声音哽咽泣不成声,“十年寒窗苦,一朝入仕欢,方某是得陇望蜀乐极生悲啊”

谭盛礼重重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方县令额头贴着地,掌柜过来时惶恐不已,“方方县令,你这是作

甚”

方县令抬头,满脸是泪,却看眼前哪儿还有谭盛礼人影,不由得怒从中来,愈发悲伤,方家族人众多,得知他考中进士,纷纷上门借钱,家里入不敷出,他不想些法子怎么行啊。

走出客栈,他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衙役从角落里钻出来,抬手搀扶他,砸吧着嘴说,“大人,那位谭老爷是个大人物。atahref:enxua玄幻文学ataaenxu请来原站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昨日来时他没打听清楚,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大人,眼下咱们怎么办啊。”

低头望着搭在胳膊上的那只手,方县令嫌恶的拂开,他是正经科举出身,最看不起街头混混,想到自己竟与这么个玩意为伍,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心生埋怨,“你还有脸说要你们做事谨慎点,这次冲撞到贵人了吧。”不说谭盛礼在京城的威望,单说在绵州,衙门都得看他面子。

而他不过区区县令,方县令拍了拍衙役抓过的地方,眼底闪过丝阴狠,“我辞官归隐,你们另谋出路吧。”

衙役慌了,他以前名声恶臭,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好不容易做了衙役名声好点,哪舍得继续回去当地痞,他问,“是不是谭老爷准备把我们的事上报朝廷要我说啊大人,你还是心肠软了点,左右在咱们地界,那人是死是活还不是咱说了算”

无毒不丈夫,对付那种读书人,还是得用拳头说话。

方县令没吭声,幽幽盯着衙役看,看得衙役心里发毛,听他肃然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门下学生一人一滴口水就能把他们淹死。

“不就是帝师后人吗挡我路者,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我不敢。”方县令直言不讳。

“此事不用大人出面,我们兄弟就能搞定,你放心,就算事情败露也绝不会供出大人你的,只是大人,我家还有两个弟弟,你看”

方县令回眸看了眼客栈,没有作声,走出去很远才哑声说,“你若出了事,你弟弟就顶你的职位。”

富贵险中求,他已经不是那个胆小怕事的方举人了,谭盛礼再有威望,死后不过一培黄土罢了,自己还怕他不成他提醒衙役,“做得干净点,被人看出破绽别怪我没提醒你。”

衙役咧嘴笑了,“大人请放心。”

他们虽没杀过人,但还没见过杀猪

杀了剁成块煮熟喂狗,谁分得出是人是猪啊。

谭盛礼不知危险降临,方县令离开后,他上街打听方县令为官如何,刚开始人们支支吾吾不肯说,有人开口后人们抱怨就多了起来,谭盛礼心里有个盘算,见礼后就回了客栈,他走后还有人忐忑地问同伴,“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打听方县令,会不会出事啊”

看他们模样非富即贵,能为咱们做主就再好不过了。

谭盛礼不知衙役对他起了杀心,回客栈后,他给两州知府各写了一封信,又给京里叶老先生写了一封,方举人是他学生,为官不为民做主,竟伙同地痞混混欺压百姓,为师失职也,谭盛礼没有指责叶老先生的意思,但学生做错事,做老

师的难辞其咎,只望叶老先生日后收学生谨慎些吧。

将信送出去,这才回客栈休息,刚躺下,迷迷糊糊的听人呐喊说走水了

谭盛礼被惊醒,外间传来乞儿的声音,“谭老爷,火已经扑灭了,你接着睡吧。”

楼下柴房走水,得亏掌柜盯得紧发现及时,否则就酿成大祸了,自谭盛礼进门掌柜就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生怕哪儿招待不周怠慢了贵人,刚刚有个人鬼鬼祟祟往柴房去他便多了个心眼,谁知去后院查看,那人正往柴上泼油点火,掌柜失声大叫,逢乞儿他们回来,掌柜要他们赶紧去楼上喊谭盛礼。

得知谭盛礼在楼上睡觉,唐恒不由分说地去井边打水救火,风驰电掣舍我其谁的架势吓得掌柜以为谭盛礼睡在火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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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火扑灭了,除了损失点柴和油,客栈没有更大的损失。

以为谭盛礼他们会清早离开,谁知半夜突起兴致要走,小镇没有宵禁,马车能出城,掌柜在柜台边拨弄着算盘,见他们下楼,愁眉不展地迎上前,“谭老爷要走了”

掌柜踟蹰,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有人会在他客栈纵火,直至傍晚送菜的农户来,两人聊起此事,农夫问他是否得罪了什么人,纵火不是小事,惹出人命是要坐牢的,普通人谁敢啊。电石火光间,掌柜想到了昨天跪地不起的方县令,顿时脊背发凉,他低着头,小心翼翼问谭盛礼,“此去黔州可有人前来接应”

“此去祭拜故人的。”

就是没人接应了,掌柜有些着急,看向谭盛礼怀里歪着头酣睡的孩子,温吞道,“谭老爷没来过黔州吧,以前黔州土匪窝子不少。”

唐恒听不懂掌柜的话,他不喜欢黔州,但毕竟是他故土,不爱听人抹黑,呛声道,“官府不是都将其安顿好了吗”

没犯过大错的重新做人,有罪的坐牢抵罪,罪孽深重又拒不从良的直接排官差剿匪,怎么就还有土匪了

他语气冲,掌柜不好再多说,让谭盛礼稍等,去后院拿了个包子出来,讪讪道,“这是内子做的,黔州特产,谭老爷尝尝吧。”

唐恒嗤鼻,他,土生土长的黔州人,从来没听说包子是黔州特产,哪怕掌柜送包茶也比这强吧,不过看谭盛礼脸色似乎很喜欢,临走时还多给了几文钱,“多谢掌柜了。”

唐恒毫不留情地告诉他,“表舅,你被骗了。”

谭盛礼没吭声,夜里寂静,车轮辗过青石砖的声响格外响亮,马车行驶得很快,快得车里的唐恒坐不稳,很想冲外边抱怨,但看谭盛礼神色冷峻,硬是憋着不敢吭声,“表舅”

“嗯。”

唐恒没话了。

片刻功夫,马车突然停了,唐恒撩起车帘看向车外,借着车里的光,看清了车外情形,弯弯曲曲的小路上,车轮极其蹩脚的辗过两侧草地,唐恒“怎么不走官道”

耳旁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旁边有簇竹林,唐恒不解其意,但听谭盛礼轻描淡写道,“

砍柴如何”

唐恒“”谭盛礼觉得他白天偷懒了他怎么可能偷懒,他要是偷懒乞儿就会跟着学,柴少卖的钱少,谭盛礼花出去的就多,分到他手里的就少,他怎么可能偷懒

谭盛礼太瞧不起人了点。

“怕死吗”谭盛礼又问了句。

唐恒不说话,默默抄起刀就任劳任怨的走向竹林,只是这时节没什么干竹子,好在谭盛礼要求低得很,只要新鲜的竹子,两头还必须是尖的。

谭佩玉抱着如兰站在边上,郑鹭娘则提着灯笼照明,谭盛礼和朱政袁安在小路上不知嘀嘀咕咕些什么,唐恒隐隐觉得气氛不对,抵了抵卖力砍竹子的乞儿,“表舅是不是被烟熏坏脑子了”

乞儿“”

谭老爷是怕客栈走水乃有人故意为之吧,方举人为人虚伪,保不齐杀人灭口,见唐恒几下就砍断了竹子,手法熟练,他没有多言,无知者无畏,他问唐恒,“恒儿怕死吗”

唐恒“”

看了眼不远处的谭盛礼,唐恒挺起胸膛,“不怕。”肯定是表舅考察自己是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他怎么可能怕死,永远不会怕死的。

乞儿笑了,手下愈发用力,“我也不怕。”

想到掌柜给谭盛礼的包子,乞儿塞给唐恒,“谭老爷让我拿给你吃的。”

唐恒坚决摇头,“我不吃,给如兰吃吧”他要好好表现,争取多分点家产,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包子就功亏一篑,他又说了一遍,“包子给如兰吃。”

“恒哥”乞儿必须说句实话,“其实你和振兴哥很像。”

唐恒“骂人也不带这么骂的。”

乞儿“”

他们动作很快,一盏茶不到就砍了很多竹子,且削得尖尖的,乞儿给朱政他们抱去,两人跳下挖好的坑,将竹子插进去,然后在上边铺上稻草,往前还铺了几步,看着像哪个农户除草后扔在路边没来记得收走的,农户们除草,草都背回家晒干当柴烧,有那嫌湿草重的,随手扔在路边晒着,晒干了再背回家。

因此有主人的田地旁放着草基本没人会拿,这是农户们默认了的。

一切准备妥当,朱政问,“咱们是找地方藏起来还是继续赶路”

“等着吧。”他已经给两州知府去了信,只要拖住他们,几个时辰内就会有答复了,以防两州知府互相推诿勾结,他特意让谭佩珠写了封信给平安书铺的掌柜,那个掌柜收到信会想法子的守在这是以防追来的人不是衙役是普通人,掉进陷阱就遭殃了。

让朱政和袁安将马车藏进草丛,他们躲在暗处等着。

唐恒琢磨出点意思,“有人追咱们”他怎么不知道

谭盛礼摇头,“不是追,是杀吧。”

唐恒惊住了,杀他们,谁这么有眼不识泰山啊,谭盛礼可是国子监祭酒等等,他瞪大眼睛,“客栈放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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